(作者:姚昉)爱,是我毕生的追求,莫大的享受,无愧的自豪。
在追求中,我觉着充实;在享受时,我深深感恩;在自豪中,我更显淡定。我始终认为:爱,意味着付出,但也是一种享受。没有爱的生命是枯躁乏味,充满遗憾,粗暴乖戾,甚至极其卑微的。既然生命呼唤着爱,谁都没理由拒绝。
这里所说的爱,当然不是指对金钱、权势的爱--那只是最低级,最原始,最本能的贪欲,不是爱。真正的爱该源自对普世生灵的爱和对人类所创造的一切美好事物的爱。
我这辈子最大的一笔财富就是曾拥有过爱--爱父母,爱同胞,爱亲朋,爱后辈,爱心中的艺术,爱人类的创造……我那份自豪而淡定的爱不能算低俗,但也谈不上高尚甚至伟大。
比起没有爱,或者很少懂得怎么去爱的人来说,我已享受到过很多很多了。我坚信:爱是人间最珍贵的,永恒的财富。
十多年前,我曾把六十年生活的回忆录取名为《爱--生命的召唤》,去年,重新整理并增添了不少内容之后,自费印刷成书,题为《蓦回哞》。书名虽改,主旨未变,仍是以“爱”贯串始终。
倒是那蓦然的回眸,使我对“爱”的内涵和功能有了新的感受和思考。
先说说我看的那部电视连续剧《复婚》吧。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一对中年夫妇潘军和石小芬曾经拥有过相互的爱。也许是小芬过于担心因为她多次流产而没能生下一男半女会失去那份弥足珍贵的爱,所以千方百计为了保卫爱而努力奋斗,甚至当她戳穿了丈夫善意的谎言后,强令潘军喝下她的洗脚水以示忠诚。这样的爱谁能享用得起?能使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爱竟然衍变成千古怨难解胸中愁的铁索锒铛,把两个人紧紧地捆绑在无尽的烦脑之中!我对爱不免产生了疑虑。
再说一位离世很久的老师。我在1949年秋进入当时叫“圣芳济学院”的教会学校,那位老师唐才林是处事严谨,对学生要求极高的天主教徒。当时在宗教界发起一场“三自爱国运动”,号召信徒“爱国、爱党、爱人民”并要求大家签署“爱国公约”。唐老师在提笔签名时突然停下,他说:“这个公约我不能签。爱国、爱人民这两项和我们的教旨完全一致,而爱党就有问题了:共产党是唯物主义者而我们却是唯心主义者,我要是说我爱党,那分明是在说假话。”就因为他不愿“假爱”,即以反革命的罪名身陷囹圄,最后死在狱中。
看看当今被揭露的那些贪官污吏们,在任职时哪个不说自己是爱人民的?其实他们除了人民币之外,心里何曾装下过“人民”二字?假爱,已成了不少人装点门面,欺世盗名的低劣伎俩。
父母之爱乃世上无人能及,无私无怨的,但有时也会因为对孩子付出过那么多的爱而把儿女视作私人财产,不管出于怎么善良的动机,都竭尽全力去占有下一代对自己的爱,甚至于不惜以牺牲孩子的前程、幸福和婚姻等作为代价去实现他们的占有欲。
文革后有部被禁的电影《苦恋》在结尾处主人公说了一句话:“祖国啊,我是爱你的,可谁来爱我呀?”的确,只有相互的爱才是可以期望拥有的爱,相反,企图占有的爱即使是真爱,最后也只能被这种占有欲所毁,更有甚者,恐怕还会铸成一条爱的锁链,使温馨变成残暴,甜蜜显得苦涩。
“拥有”和“占有”仅一字之别,却差之毫米,失之千里。绝对无私的爱也许并不存在,就像父母只爱自己的子女而不太爱其他的孩子一样,多少总有点私心在起作用。那么,私心也不能任意膨胀。任何事物最为讲究的是个“度”,超越了这个度,即便屈从于私心的真爱也会铸成锁链,把人死死地困住,不得安宁。
别信那些满口是“爱”的谎言!那种“爱”或出于官场之需,或为了满足自身的贪求,何曾想过他所想爱的人是否承受得起他的爱?
去拥有,别去占有任何人,任何事物对你的爱。这样,才能还爱以原来面目,使爱伴随着你的全部生命,而不是像锁链那样制造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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