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深秋,来自亚热带气候,初到多伦多的老公从公园散步回来后沉痛地向我报告:出大事了!公园里有一群长得象鹅一样的大鸟,都冻得只剩一条腿,还站在池塘的薄冰上!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那是加拿大雁,另一条腿其实藏在羽毛里保暖。那这些候鸟为什么还不飞走呢?老公问,我说可能是太恋家吧?
唉,鸟尚如此,何况人呢?
九年前的五月,已是老移民的朋友把我这个新移民从机场接回来。
当车穿过中国城的时候,那新旧不同的建筑,拥挤的人群,林立的中文标牌和街边摆得有些乱的水果摊让人想到山西晋城或宁夏银川。只是车边偶尔闪过的,染了或蓝或绿头发的年青人才让人觉得有几分异国情调。
我问朋友,加拿大怎么是这样,怎么不见照片上的瀑布和现代的高楼?朋友象被揭了短似的连忙说不不不、只是这段路有点乱。
第二天早晨,信步走进楼下的公园。我的天啊!有他乡遇故知的,怎么还有他乡遇故乡的?公园里的气味一下子让人回到三十年前辽西走廊上的那个小镇。
放眼望去,小路旁齐刷刷地站着熟悉的白杨树,池塘边的垂柳让人想到当年邻居家门前的那一棵,再看那树下的草,是小时候最熟悉的老牛筋、车轱轳菜。对了,还有那片开了小紫花的,是当年羊儿们的最爱。
我明白了,如今的辽西小镇已是面目全非,但在地球的另一边,我找到了失落的家园。
新家园的一切总是真和幻的交织。不必说春天里的第一朵蒲公英,象四五岁的小姑娘藏在绿草中眨眼;漫山遍野的丁香花放浪地扭动着粉白淡紫的腰肢;也不必说夏日的黄昏把满天的彩霞投进平静的湖水,还美其名曰洗个霓裳浴;更不必说秋天里由大手笔泼洒出来的着名的深红和橙黄。
单是深冬时节,如果你有幸开一趟长途车,路边飞速倒过去的白桦和墨绿的松林,以及那望不到边的白雪,会把你那辆小丰田变成杨子荣座下的骏马。手扶方向盘,你一定想扬鞭高歌: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新家园的风景自不必多说,新家园的人怎么样呢?
记得初来的时候,有一回捧着地图站在地铁站里,不知该上那个方向的车。茫然间,一个有着阳光一样微笑的白人小伙走过来问:你需要帮忙吗?我本能地紧张起来,不过还是告诉了他我要去的地方。他指着刚刚进站的那辆车说,就上这一趟。随后不等我说谢谢,就消失在忙碌的人群中。
还有一次,我在一排台阶下等朋友等得不耐烦,来回踱步。一位长得有点象西班牙人身体有些发福的老太太拄着棍子,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到我的面前问:需要帮忙吗,姑娘?
我拼命地抿着上翘的嘴唇,尽力没笑出声。心想:你都拄着棍子还问我需不需要帮忙。谢谢你,女士,我只是在等朋友。老人家又走回台阶,我在后面问:你需要帮忙吗?谢谢你,姑娘,我不用。
不过据老友说,如今上海已经变得认不出来了。上海街头热情的警察和餐馆里周到的店员,令他这一直抗拒上海话的十三点竟想重拾吴侬语。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