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老费一家要买别墅,约上谐和去帮他们参考参考。
老费和他的太太,我们是常来常往的邻居。两夫妇移民来此地多年,老实本分过日子,早出晚归上下班,家庭和睦夫唱妇随,带着两个孩子,可以说是北美社会少有的好人家。
华尔街骗子开始的这场金融风暴,着实让好多人血本无归。可老费一家却因为只有一个银行账户,反而损失很小。不过,老费一直梦想着夏天有套别墅,不要太大,靠着湖边就行。
那天他猫在屋里上网,突然间发现,湖边一座别墅,便宜得不敢认人相信:靠苏比利湖岸别墅,银行拍卖,4030.16加元起价。
什么?4千加元?仔细看看,这家别墅拍卖,和现在的金融风暴还真有点挨不上边。说是这房子的原主人是个老太太,她老人家有五个儿女。在她生前,五个不孝的,一个也不管她,不照顾她,让她一个人在那700平方尺的湖边小屋里自生自灭。
老太太要死了,却不愿意将房产捐给什么慈善机构。于是,在她的遗嘱里,把这个700平方尺的平房和周围约3000平方尺的院子平均分给了五个不孝的儿女,她知道,这五个儿女不但不孝而且也互相老死不相往来。
果然,这五家成年人,只想沾好处不想付出代价。有两人建议把这间湖畔别墅卖了,大家分钱,另外三人却不同意。这样一拖二拖,六年多过去了,湖畔别墅无人打理,小偷进屋,流浪汉搭棚,最重要的是,五个儿女都不付房地产税给政府。
别看那地方是个小镇,可是镇政府的官员可不含糊,一纸公文送给五个不孝儿女,要求付给政府房地产税,每年2千元,六年累计1.2万。请于2009年1月X日之前付清。若不交钱,政府将按规定拍卖诸位在湖畔的那所别墅。
大佬逼债来了,五个不孝子女却意见不统一,一直吵架不休,谁也不愿意出钱补上那个地税。于是,2009年1月X日到来,就在咱们的中国新年前夕,各路车马,包括老费夫妇和我,浩荡北上。兜里揣着支票,按照自己想出的拍卖价钱,先付上20%。
说是各路车马,事先还真不知道有多少人去参加镇政府的这场拍卖会,那地方前两天正下了一场大雪,零下20度的严寒,估计要吓退一些人。我们倒是希望人越少越好,少到只剩下我们一拨人,不是更省事么?省我们的事,也省镇政府的事。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从高速公路转到积雪很少的马路,再七拐八拐转到无人铲雪的小路,我们就知道:别墅快到了。
说实在,这冰天雪地的严寒,谁会住在凛冽寒风的湖边?湖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坚实得可以在上面开十轮大卡车。放眼一望,整一个林海雪原,人鸟无踪。估计,这里冬天没有什么活动。
不过,人们买别墅,是冲着夏天去的。想想,在夏天里,湖波荡漾,凉风夕夕,孩子们在岸边嘻闹划水,小艇在湖里飞跑,捉上几条鱼,搭个架子烧烤烧烤。很美好很惬意,呃?
看了看地址,是492号。
就这么惬意地梦想着,三人冷飕飕地到了492号别墅所在地。一尺多厚的雪,一个月也没人踩过,新鲜的厚雪,一踩一大坑,还辟辟巴巴地响得个欢快!整条街估计都没人在这里过冬,左邻右舍的门窗用木板暂时盖着。
492号地盘不大不小,面积大约4000英尺,小小的木板房子只有一层,最多,只有600-700平方尺大小,还真不能想象以前有几口人在里面住过。地基建得马马虎虎,连奠地基的水泥砖块都露在地面。
看来,没有人住的日子已经有年头了:屋旁水电表的电线已经被切断,更不用说水和暖气,一切现代生活住家的能源都被切断了。居然还有个电视天线杆立在屋顶上面,有点“现代”气息。
房子的正门被木条钉着,后面却门洞大开。沿着后门进去,踩在破了一半的地板上,门边是个小小的抽水马桶,就算是“洗手间”了。再往里走,居然有个小小的煤气炉子在过道上,加上旁边的长条桌子和桌子上方悬着的碗柜,就算是“厨房”了吧。
屋子正中是个小小的起居室加餐室,靠窗户的长方型木桌和四条木椅油亮油亮,估计以前的餐桌上不缺肉和油,吊灯上积满灰层。最有趣的是这栋别墅居然有三间睡房!正经的“三室一厅”。不过每间卧室都很袖珍:只能放下一架床,多的空间没有,有一间里放着双人上下铺位的木床,估计是小孩子睡的。
其实,要把这间小屋当作仅夏天避暑的小屋,真的是够了。还别说,人家屋子后面正经有个不小的院子,院子里一棵参天大树。只是疏于管理,房子破旧,如果买下来,需要一番工程,好好修整。或者,干脆推倒了重来。
照理说,这么个后门大开的木板房子,应当有不少闲杂人等和动物光顾过,可是幸运地是,屋子里动物留下的痕迹很少,没有什么狗屎猫尿的,连蜘蛛结网的痕迹都很少。大冬天的,恐怕动物也怕怕来这里受冻。只是,在起居室的地板上留有两架单人小帐篷,也许是去年夏天有什么“帐篷青年”或者酒鬼寻到这里渡过良宵。
状况看来还可以,剩下的事情就是谐和陪两位好人家去镇政府投标啦。大春节的,三个中国人一行来到这个漂亮小镇的政府机关。一路上开车,商讨着到底投多少钱。
这个投标,不象一般的拍卖。每个人把准备购买房屋的钱放在信封里,一般是放20%的定金,交给镇办公室。拍卖当天,镇办公室的人将信封一个一个的打开,钱投得最多的那一位,就中标了,当场成交,非常简便也非常快速。没有唱牌的,也不兴举牌竞争,这样想必公平。
商量的结果,老费夫妇认为这个湖畔小破屋只值2万加元,于是,放了2万元的20%在信封里,信心满满,直奔镇政府地下室会议厅。冰天雪地里的拍卖会,在那个热气哄哄的小厅里开锣。
和我们期望的相反,已经有50-60人在那里坐着,多半是一对一对的夫妻,还有象我这样来热心为邻居帮忙的,中年人居多,也有两对年轻人。除了两对华人,其它都是白人。一些人大概和我们一样,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冒着寒风大雪来的。
机会难得?我觉得老费夫妇肯定能够夺标,于是我们找了会议厅最后一排坐下,免得等会儿中了标,人家看我们的后脑勺。起码得露个面,不是?
拍卖开始。没有唱票的,也没有举牌的。镇政府两位工作人员,男的蓄胡须穿黑夹克,女的□胭脂穿红外套,两人站桌前,面向买主,悄没声地打开信封,也包括老费夫妇那2万元的20%定金。
打开一封,他们念一遍名字和投标的价钱,一路念上来,有投标1.5万的,有投标2.5万的,居然还有人投了6千元。当念到2.5万,3.5万时,老费知道他们没戏了,站起来要走,他老婆在旁边拉一把:“坐下!看看结果怎样吧?再说,我们的定金还没拿回来呢。”老费又坐下,摇摇头。
最后,你猜怎么着?中标的那位,价钱是6.5万元!是不是物有所值我不知道,反正,湖边的那块地是他的了。可是这位老兄(或老嫂)居然没有露面,只寄了信封和支票来,镇政府还得去电话通知他们中标的事情。
别墅没买成,老费夫妇和我驾车返城。一路上仍然风雪弥漫。看着路两旁飞过的田野和树木,觉得,一个人想买个湖边别墅,也不是那么遥远的事情吧。
那幢带参天大树的小木屋,就远远地抛在了苏比利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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