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孩 子
和妻子离婚以后,我便光明正大地和男友同居在了一起。
妻子走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要,还给我们留下了一大笔钱,一幢房子,还有一个才满月的孩子。
坦白地说,我和男友的日子是幸福的,我们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们拥有自己的小小世界。
男友是一个很年轻,很害羞的大学生。
他不爱说话,说话很小声,笑起来脸上居然有两个酒窝, 比女孩子还好看。
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们常常玩一种角色扮演的游戏,我们的生活总是很新鲜,很刺激,有时候我是老公,他是妻子,有时候我是男朋友,他是女朋友。
我们都很投入,动情的时候,真的会有笑有泪。
男友对我的孩子很好,比任何一个母亲都还要温柔, 看得出来他真的喜欢这个孩子, 恨不得这也是他的孩子。
我会不会怀孕?
有一个男友依偎在我的怀里突然问我。
他的眼神居然像少女一样羞涩又惶恐,给我带来了强烈的快感。
原来这个游戏,他比我还投入角色。
不会。
我柔声说,抱紧了他,朝朝暮暮。
可是从那天起,他似乎摆脱不了这样的角色, 每次缠绵以后都会焦虑不安地问我,我会不会怀孕?
我真的会不会怀孕?
就像所有偷尝禁果的女孩似的紧张不已。
你怎么可能怀孕?
有的时候,我开始厌烦这样的游戏,我很想这样说。
看着他清澈纯真的眼神,又忍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投入角色,他越来越焦虑,甚至买回来很多测孕试纸,一张一张反复地测试,他甚至悄悄听保育广播。
我究竟会不会怀孕?
他还是一遍一遍地问。
你是不是有毛病?!
我终于忍不住对着他大叫,你是个男人!
他好象根本就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流泪,抱着我的孩子, 温柔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不怕怀孕,可是孩子万一不是你的怎么办?我好想要一个你的孩子。
从那天起, 他每天都要抱着我的孩子流泪, 看见我的时候,他走了上来,
拉住我的手。
我的孩子一定是你的,对么?
他的嘴唇不停地发抖,忐忑地说。
我终于到了极限了。
我厌恶地推倒他,他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滚!
我咆哮。
他全身剧烈地颤抖,用几乎绝望的声音说:你不相信孩子是你的么?
我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冲出了大门。
等我回来的时候,本来打算告诉他我们分手的。
他穿着孕妇装,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的痛苦的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僵硬地透着甜蜜的微笑。
他的腹部高高地隆起,孕妇装上全是血迹。
我的孩子也不见了,
因为他剖开了自己的肚子,把我的孩子塞了进去,然后用线缝上。
他临死的时候,用血写了几个字在墙上。
亲爱的,我有了你的孩子。
2.人树
她静静地坐在我的对面,笑容还有些拘束
说起那个男人的时候,偶尔会擦擦眼泪
那是个多好的男人啊,她一遍一遍地告诉我
这几年她过得有些难,衣服也开始褴褛了起来
可是说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苍白的脸上就会有些血色来
我知道她曾经活过那么一次的
也许残忍的不是背叛,只是时间
有个朋友告诉我这个世界是疯狂
所以我们必须疯狂地生活
不用在乎很多事情
他在乎,我其实明白
眼前这个女人也在乎
只是时间总是让我们遗忘很多东西
爱过谁,恨过谁
在什么时间,对着谁痴痴地微笑
我安慰她,那只是一个很简单爱的故事
我的人生留在了他那里
她怨恨地说
可是那些温柔的片段,可恶地印在回忆里
就像影子,永远摆脱不了
只有在黑暗里存在
我恨他
但是离开了他我该怎么办?
她把我引进暗房,我看到了那个男人
像一棵树的树根一样,躯干已经变得扭曲,身体盘在一个大坛子里
我的手段很高明的,他还活着,女人笑着说
我把他的骨头全部打碎,然后从琵琶骨穿进钢钉把他支在坛子里
再切掉他的嘴唇,这样每天就可以灌溉粮食进去
现在好了,我们可以永远不分开了
也许爱一个人,就应该把他变成植物,养育着他
而且不管时间怎么变换,不管他的枝叶怎么伸长,都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女人在我面前咯咯地笑
我在他要离开我之前,就有了他的孩子
她俯在男人变形恶臭的身体上,温柔地说
3.蛇
因为羁绊太深而握紧双手的人们会变成蛇。
我和一个小男人生活在一起。
他不抽烟不喝酒。
他每晚十点睡觉,早晨八点起床。
他饭后洗手。
他会在我身旁,轻轻地放下东西,轻轻地说话。
虽然和他结婚是父母之命,但这样的生活也不能说是不好。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过得很幸福,他非常细心地照顾我,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考虑得非常得周到。
我已经过了充满幻想的年龄,现在的我,需要的就是这种安稳。
毕竟激情只能维持一瞬,而平淡才是最真。
这样的生活,即使乏味,谁会主动想要放弃?
丈夫未出世便失去了父亲,由他母亲一手带大。
也许这就是铸成他性格的决定因素。
他依赖他的母亲,依赖得超乎想象。
一个年近三十的大男人,还会在母亲面前撒娇,他母亲每次出门,他都跟在后面。
他每天睡觉前必须和母亲打招呼,如果在外地,一定要打个电话,甚至在我们结婚前,他还和母亲睡在一起。
他的母亲也和他一样,能把一切都考虑得非常周到。
不用你告诉她什么,不用你的眼神暗示,她总会让你的生活没有任何担忧。
这样温柔的人,如果有一天突然从身边消失,那应该非常可惜吧?
甚至,有些可怕。
真的有一天,他的母亲去世了。
在我们结婚后不久。
走得很突然,睡觉的时候被人活活勒死了。
我站在丈夫的旁边,我感觉他的世界的所有阳光被人带走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pol.ice神神秘秘地在母亲的房间里调查了许久,然后神神秘秘地离开。
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只有法医临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
我欲言又止。
他欲言又止。
他终于只说了一句话:你婆婆像是被很粗的绳子勒死的,但是有一点我们都很奇怪。非常奇怪。她在笑,死的时候在温柔地笑。
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悲伤中走了出来,悲伤总是可以随着时间走出来的,思念就不可以。
失去唯一的亲人后,丈夫对我更好了。
他把所有对母亲的爱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也包括所有的依赖。
我理解他的感受,可渐渐我已不能理解他的行为。
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母亲是怎么忍受的。
那种依赖,真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像,被一条蛇紧紧缠住一样。
无论我走到哪里,他总是跟在后面。
在家是这样,上街是这样,甚至有时上班都是这样。
他甚至想辞掉优越的工作,天天守在我旁边。
我最受不了的,是一个男人会像女人一样,睡觉时从后面紧紧抱着我。
那不像普通的拥抱,那更像一条蛇缠着我。
这种生活是畸形的,不论在某些人眼里是一种幸福。
考虑再三,我决定离婚。
我做得很绝,用很强硬的态度威胁他签字。
他在我的面前哭得像个女孩子。
他要求我让他拥抱着过最后一夜。
啜泣。
他死死地抱着我,缠着我,即使我已经感觉窒息。
他说着曾说过的每一句山盟海誓。
他颤抖。
而我,突然想起了去世的婆婆。
一种巨大的KB笼罩着我,我开始挣扎。
他死死地抱着我。
忽然,丈夫不动了。
我松了一口气,正想说什么,一根粗大湿滑的东西慢慢绕过我的脖子。
他的身体还在后面紧紧地抱着我,
可他的头却转到了我的前面。
不要离开我,他说……
4.门
她是一个很严重的抑郁症患者,她随时都可能自杀。
她自杀过许多次。
我是她的心理医生。
我成功地控制住了她的病情,这样的病人,我处理起来已经是轻车熟路。
她把我当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我曾经告诉过她,其实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扇门。 那是通往幸福和快乐的门。 我只是帮她找到了那扇门。
她说,我不是帮她找到了那扇门。我其实就是那扇门。
漫漫人生,其实她曾经过许多扇门。
可惜每一扇门她都没有敲开,而是把她隔绝在深渊里。
所以,她常常绝望。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她。可惜,她是病人,我是医生。
我还是一个专业的医生,凡是专业的意思就是像机器一样冷漠。
最重要的,是我已经结婚了。
我也许是她的那扇门,但我的那扇门绝不应该是她。
她是个敏感的女人,自然意识到了我的回避。
她开始把自己关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
只有我,轻轻推开房门的时候。
一丝亮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才会微笑。
我知道她在卑微地乞讨,一扇偶然会开启的门,施舍的点点亮光。
我的专业告诉我,这一切不会改变,只会变得更糟。
我的决定很残忍,我蹲下来,我告诉她我已经结婚了,我告诉她我没有爱过她,我宽慰她如果放弃一切都会好的。
她默默地听,懂事地点头。
我知道这样很苦,所以我们才会生病。
临走的时候,我嘱咐护士看好她,迈过了这一关,她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一切都会好的。
就在第二天晚上,我被一阵闷响的,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
她来了。
我回头看看,妻子在卧室织着毛衣,好象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用力地敲门,用力地希望有一丝阳光能照在干涸的脸上。
这个时间我能怎么做?
我只能选择残忍,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是这样,敲打着一扇永远不会开启的门。
那么,这扇门既然永远不会开启,门外有没有阳光,真的那么重要吗?
一声让我心里猛地一震的巨响,门外再没有了声音。
我打开门,她倒在了血泊中,停止了呼吸。
我这才明白心里的那扇门如果彻底关上,生与死对有的人已经不再重要了。
法医来了,用专业的语气告诉我,她是活活撞死的。
用来敲击房门的,不是手,而是她的头颅。
看护她的护士也来了,我没有责怪她,最应该被责怪的人其实是我,我是杀人犯。
护士冷冷地看着我,用专业的语气告诉我,她是应该颅骨骨折造成的死亡,我随口说我真没想到她会用那么大的力气撞门,护士的眼神突然变了,深吸了一口气,用有些恐惧的语气说:
“昨天晚上,她就在医院跳楼自杀了,她的手和脚, 全摔断了。”
5.转 角
我第一次到她家里的时候,吃了一惊。
她家里真的可以说一个转角都没有。
或者可以说本来应该是转角的地方,都被做成瓶颈一样圆润。
她的脸上始终没有血色。
有人说只有长期活在梦魇里的人脸上才会像这样没有血色。
我爱怜地从身后拥住了她。
她的声音是有气无力的,声线也是颤抖的。
她准备告诉我,那个故事。
她小的时候曾有一段幸福的时光,奇怪的是,似乎每个人只要是幸福的时光便终会被夺走。
经过一些悲伤的挣扎以后,父母终于分开。
她的母亲是一个护士,她跟着母亲搬到了母亲所在的医院。
记忆里那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医院。
错综复杂的老式建筑,到处都是房间的转角,楼梯的转角,走廊的转角,诺大的医院总是仅有寥寥的病人,每个房间好象都可以随便出入,没有人干涉。
空荡的走廊,风声中总有一些私语般的声音。
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任何地方都是充满乐趣的。
她总是一个人在沉寂的医院里玩耍,在长长的走廊里聆听自己孤单清脆的步伐。
直到她发现了那个男孩,总是在一个转角的地方,那个男孩会慢慢地伸出头来, 他的头发有些长,柔顺地垂了下来。
男孩总是在她附近的转角出现,安静地,有些痴迷地望着她,慢慢地伸出头来,有些长的头发慢慢地垂下。
每当她想靠近,男孩就会像受惊也似地缩回头去,朝某一个特别的方向逃开。
日复一日,男孩的脸总会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转角,却从来也不靠近,总是逃。
有一天, 她终于可以顺着男孩逃跑的方向找到他每次逃去的地方了。
医院的每个房间似乎都是一样的,同样的大门,同样的陌生。
大门里是安静祥和与奇怪的恶臭。
一个女孩赤裸地躺在福尔马林里。
她的胸腔和腹腔都被打开,里面被掏空。
女孩的脸还是那么安静,好象还带着一抹微笑。
她发现那张脸和自己是多么地相象。
男孩就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福尔马林里的女孩子。
像是在欣赏蒙娜丽莎的微笑。
他回过头来,用同样痴迷的表情看着她。
接下来的日子,就好象做了一场噩梦,或者置身于地狱一样。
不论走到哪里,男孩总是会从某个转角慢慢地伸出头来,有些长的头发慢慢地垂下,还是痴痴地望着她。
她告诉我那段时间她几乎疯了。
所以终于有一天,她故意站在了四楼的转角旁边。
四楼的转角和别处没有不同,只是旁边的栏杆坏了很久了。
男孩被推下去的时候,表情还是那么痴迷。
所有人都断定这是一场不幸的事故。
渐渐地,人们都淡忘了。
可是她却像是中了某种诅咒。
每当附近有转角的时候,
她都害怕突然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慢慢地伸出头来,然后有些长的头发慢慢地垂下。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巨大的恐惧总是让她几乎窒息, 就像是会突然出现在某个转角,一瞬间将她淹没。
不可否认,她的人生已经毁了,她只能制造一个没有转角的房子,躲避恐惧的折磨。
这不是一个关于鬼怪的故事,却让我毛骨悚然。
鬼怪总是在人们心里,总是在心里的某个转角, 阴魂不散,等待将我们吞噬的机会。
我还没有来得及守护这个可怜女人,噩耗就传了过来,
当我匆忙赶到的时候,她安静地躺在了街边的一个转角,她的表情是那么安静,好象还带着一抹微笑。
就像蒙娜丽莎一样。
法医从旁边站了起来,我正有许多问题,他却把脸转向另外一边。
最后法医才注意到我,他有些抱歉地微笑。
对不起,他说,又指了指那边,也是一个转角。
“我看到一个奇怪的男孩子, 他的头发很长。”
6.欧 阳
从欧阳死的那天起,我们都不再纯洁了。
从那一天起,妻子就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理解,她是太伤心了。
遇到不幸的人们总会在两种时候不太表露自己的悲伤,一种是他够坚强,一种是他明白自己走不出来了。
欧阳去世的这些日子来,我也浑浑噩噩的,好象一瞬间就忘记了许多事情, 即使是对欧阳的事情也不是那么伤感。
我只知道,我要安慰身边的这个女人。
我走到妻子的身后,我尽量走得很轻,很轻。
她正在冲咖啡,浓的,黑咖啡。
碰的一声,我撞倒了她身后的椅子,她回过头,我故作自然。
她的表情忽然难以名状,有一些难过,一些孤独,一些恐慌。
欧阳的离开已经成为我们这段时间天天想起却又不敢面对的事情。
妻子在回避,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在我面前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打扫卫生,清洗衣物,浇水培土,渐渐地,我已经习惯,被她忽略,就这样看着她。
每天晚上,我还是会俯在她的耳边,用最温柔的句子来安慰她。
那些我们初次相识的时候,她也曾给我的句子。
然而现在,妻子只是把身子蜷缩在被子里,不住地颤抖。
原来寒冷能让人颤栗,回忆也可以,妻子陷在了对欧阳的回忆里,就遗忘了我,这是让人最无能为力的事情。
终于,这个家已让我感到陌生,还有孤独。
一个陌生的女人,天天在我面前演出着伤心的默剧,太过投入的她, 却忘记了唯一观众已经黯然离场。
究竟还剩下什么,还深深铭刻在生活的每一个瞬间?
我决定离开,于是大步走出家门,推开门,我看见一个老人笔直地躺在地板上,没有眼眸,但我知道他正看着我。
你要离开了?老人问。
我说是。
你明白我们为什么会离开么?
我说是因为孤独罢。
老人摇摇头说年轻人,有的人即使再孤独也不会离开的。
是因为遗忘,如果已经知道被遗忘了,你还会不会在那里等她?
谁遗忘了谁?
还是,我们遗忘了自己?
最后,我还是决定向妻子告别,她在煮咖啡,浓的,黑咖啡。
我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她。
你还记得,多年以前曾斩钉截铁紧紧要拥抱的某个人么?
如果早知拥抱之后迟早要相忘,你还是不顾一切张开怀抱么?
妻子没有理我,只是一颤,恍如隔世般回过头来,对着墙上我的黑白照片,说,欧阳,是你么?
7.颠 倒
你是害怕了么?
还是,你很想他。
在怪事发生以前,我们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宇。
他就像班上可有可无的一份子。
没有人注意,也没有值得让人注意的地方。
他太普通了,走路轻手轻脚,不喜欢抛头露面, 你撞到了他,他会先说对不起。
我曾经想,这样一个人,甚至死了,我们都不会注意到吧。
可是,他才死去一天,我们谈论的都是他。
宇死掉的第二天,怪事就不停地发生。
各种各样恐怖的留言和怪谈开始流传了起来。
可能是人出于对死亡的未知带来的恐惧,所以才会编出各种各样的怪谈来解释死亡, 可是这种解释,总让人更加恐惧。
值得讽刺的是,一个生前人人都不会正眼去看的人,死了才成为了被关注的焦点。
当人心惶惶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个女孩子。
她是宇的女朋友。
女孩和宇一样,不受人重视。
没有个性,不够活泼,相貌平凡。
从宇死了到现在她一直都很平静,所以我注意到了他。
当所有人安静的时候,我们只会注意到那些喧闹的人,相对,在所有人喧闹的时候,我们才会注意到那些一直安静的人。
女孩保持着这种安静,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我永生难忘的事情。
那天,我们的毕业照洗出来了。
可惜,宇没有赶上和我们合影,不过,如果他赶得上,那么谁又会在乎他的存在?
如果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那又何必赶上?
拿到照片不久,女孩子突然叫了一声。
很怪的一声,恐惧,惊讶,绝望。
全班人都回过头看着她。
她抬起头,只说了一句话:
里面有216个人。
全系加上老师,一共有216人。
当然除了宇。
然后,女孩的第二句话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那天,我没有来。
她说。
每个人拿到这样大型的合影照片,第一眼总是去关注自己。
谁会去认真数有多少人呢?
多出来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每个人都颤抖着双手开始点算照片里的人数。
“真的有2,216个。”
一个女生先点完,颤抖着说,然后昏了过去。
人们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后来,有人拿着照片和系里每个人参加了合影的人仔细核对,除了宇的女朋友不在之外,每个人都曾出席,也没有任何外人参加,相片里其实只有215人。
于是,大家用很恶毒的眼光看着宇的女朋友。
仿佛她是恐惧的制造者,她很仓皇,只是埋着头,不敢顶撞。
甚至有的女生,当着她的面叫她疯子。
原来恐惧也能引起人的愤怒,或者,人常用愤怒来掩饰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总是相信她没有说谎。
我把照片放得很大,挂在墙上,天天出神地看。
终于有一天,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我得意地走到了女孩的面前。
她,埋着头。
我把照片,扬扬。
我知道谁是多出来的人了,你看这里。
我指着照片的一角,人和人间有个淡淡的影子,不仔细看绝对不会注意。
是一双光着的脚。
一个人在那里倒立着。
别担心,只是有人恶作剧,你只是,太紧张了。
我安慰着她。
她埋着头,没有说话,手急促地搓着裙子,半响只说了一句话:宇死的那天,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头朝下。
8.腐 烂
肮脏而湿润的地板,恶臭又冰冷的空气。
一个简陋的土炕上躺着一排干瘪的人影,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我。
炕旁边,有一具深度腐烂的尸体。
虽然戴着口罩,可我还是几欲呕吐。
我把录音笔小心地对准土炕最里面那老人的嘴。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
谁能相信,世上有这样悲惨的人活着。
死去的是谁?我问。
老人瘦得像个骷髅,眼眶深陷,屋里没有电灯所以光线昏暗,所以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瞎了。
是我的大儿子,老人说,他想离开我,所以就死了。
老人已经瘦得不成人形,肩膀附近有的地方有细小的破皮,似乎可以看见肋骨。
我打量了一下他身旁油腻破烂的被单,有一个空当,还有被翻开的痕迹。下面露出一些黄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好象真的是有人离开了。
于是那个人就死了。
这样活着,我们都明白死了可能会更好一点。
但是,人总是喜欢本能地选择痛苦地活下去。
这就是人的精神,也是人的悲剧。
不知道是多久的事情了,我的女人丢下了孩子离开了我。
老人的声音气若游丝。
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我这一家人再不依靠任何人,任何事,我们要自己活下去。
我怜悯地看看床上躺着的人们,他们有男有女。
他们的眼睛空洞无神。
只是选择活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忍住颤抖,问老人最后一个问题。
他们,都是自己选择躺在这里的吗?
老人的眼里突然在黑暗中发出带着渴望和骄傲的目光。
他说:一开始,是我要他们留下来的,现在他们,谁也不能离开了。然后,我们继续,在繁殖。不信,你揭开被子看看。
我头皮一阵发麻,用不止抖动的手鼓足勇气揭开泛黄的被单。
被单下的土炕上,长着密密麻麻的血管,从老人的身下发散出来,连接着每一个人,他们瘦如骨架的身躯上都爬满了血管。
我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在大儿子的位置上,有一些断裂了,但断裂的血管纠结在了一起,盘着了一个婴儿的形状,婴儿的头部已经成型,头盖骨却还没有完全合拢,里面是微微蠕动的血管和神经。
这是我的孙子。
老人惨淡的脸上扑满了幸福的光芒。
9.轮回
她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怀抱里, 吻软的嘴唇, 如花瓣贴在肩上。
“你,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么?”
她问我。
“死的滋味一点都不痛苦,我死过许多次。” 她说。
“其实生和死只是人的一段旅程, 我们都不记得如何开始,又何必在意怎么结束呢?”
“可是,为什么,我被卡在了这段旅途之中?”
“每次我死去以后,很快又会回来。不管我是淹死,电死,毒死,死到最后的感觉都是一样。 死的感觉是,你突然觉得什么都明白了,也什么都不会想了,或许什么都明白了我们都什么都不会想了。眼睛前面有一些亮光,或者是五彩缤纷的幻象, 你的身体感觉被温柔地撕扯成碎片,你没有力气,会被隐约的温暖带走。或者只要能感觉到一点温暖, 你都会不自觉地跟着离开。”
“你感觉得到,它正在带走你。”
“所以,请一定不要离开我。”
她很认真地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美。
我不忍心打断她的幻想,她本是应该幻想的年纪。
后来的某一天晚上,月光如水,她穿着我最喜欢的那套衣服,我的车轻轻地就把她卷了下去, 车子撵过她胸腔的时候,温柔地一沉,然后继续向前压碎颈部,把头颅挤到一边,我感觉得到,她的嘴唇被磨得稀烂。
做完这一切,我给妻子打了个电话。
“她不会回来了。”
“我要你保证,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妻子的声音很冰冷,自从她出现以后,她一直都这样冰冷。
逃离现场的我脑子一片空白。
一切都结束了么?
既然许多事我们自己都不确定是否结束,那我们为什么努力停止?
杀了她的以后,我有些怀念她,怀念她温柔的嘴唇,既然明知会牵挂,为什么要结束?
或者就是因为我们有那么多不想结束的结束,人活着的时候才会苦。
拥挤的人间,我开始徘徊欢场,寻找其他短暂的快乐,只要有一丝的温暖存在, 都会把我带走。
我想起她说的话, 死的感觉就是哪怕是再短暂再微弱的温暖你都会如获至宝。
那么,究竟死的是她,还是我?
直到有一天,宿醉的我回到家里,她却站在我的面前,迎接着我。
她就是我的妻子, 有着温软的嘴唇。
“你能告诉我,死的真正感觉么?”
我喘息着问。
她微笑着,把我像个孩子一样拥抱在胸前,轻声说:“死很孤独。”
这样在孤独的世界里不断抛弃着自己的轮回,就是我们,至上的快乐。
10.双 蕊
你相信吗?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花,叫做双蕊,凡是把它吃掉的人,就能看到幸福。
这是一个很荒谬的传说,但是对许多人来说,他们宁愿相信。
那个女人也对这样的传说深信不疑。
从他被那个男人抢回家里以后。
她是自愿的,自愿被抢了回来,自愿和男人上床,自愿像牛像马一样被他奴役,自愿每天遭到遍体鳞伤的毒打。
一切,都是自愿的。
其实我们在这个世界里的诸般苦难,很多都是自愿来的。
至少,也是自愿的选择的。
她在这以前,是个很幸福的女人。
除了爱情她什么都拥有。
金钱,地位,名誉,美貌。
如果这个世界有神的话,
她一定是神的女儿。
那男人是她家的仇人,是来复仇的。
当女人第一眼看见他的身影的时候。
她的命运就改变了。
那是一个太孤独太孤独的身影罢。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不管他的眼神多坚强,不管他多敏捷,多镇定,你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明白他很孤独。
女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她是神的女儿,她生活在幸福的国度里。
她在想自己如果能够做点什么也许这个男人就不再痛苦。
于是,男人不敌,扑了过来,或者,那女人迎了上去。
接下来的日子像噩梦一样。
在噩梦一样的日子里女人一下子就老了许多岁。
那男人不会跟他说一句话,他只会在女人身上发泄,他骂她,他打她,他咬她。带着所有的仇恨。
然后他会躲在墙角研究他的复仇计划,然后他会躲在墙角偷偷地哭泣。
女人咬住了唇,她始终坚信,她的怜悯不属于自己,而属于这个男人。
后来她听说了双蕊的故事。
那时候她已经不再是公主,她衣衫褴褛,胡乱挽着头发,身体开始肥胖,说话粗声粗气。
她被救回家的时候他的家里人都不认识她了。
没关系,这个世界上还有双蕊。
有人献上了双蕊。
纯白的花,纯得无法玷污,也对,纯洁的东西都是幸福的。
一支花,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吗?
不要怀疑,有时候一句话也能。
于是女人又回到了幸福的生活。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立刻明白双蕊也能扭转那个可悲的男人的命数。
她又悄悄回到了那男人躲藏的肮脏小屋。
她握着双蕊,很小心地,害怕一用力就握碎了他的幸福。
男人不在,锅里的水沸腾着。
那些飘渺的水汽就像我们无法预测的人生。
女人望着锅里的水,
水的倒影里她在微笑。
接着只要把双蕊放进水里。
多么简单,幸福。
远离所有的苦难和悲伤。
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男人的刀从后面插进了她的脖子。
她听见了男人的声音:“我早就防范着你这个臭婊子!!!我早就知道你会有想下毒害我的一天!!!”
女人啊啊地呻吟着,却不能说出话来,鲜血滴在了煮着水的小破锅里面。
女人倒下的时候突然想起双蕊花还捏在自己手上。
11.木马
四月二日,公司的电脑里的木马病毒大规模的爆发。
我的人生,好像也走到了最后的分岔路口。
不是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吗?惨淡经营了十年的公司,终于有一个机会可以继续生存下去。
有什么,能比继续生存下去更重要呢?
不能输,一定不能输,我连洗手池的玻璃上,都写着:我不能输。
我连做梦都在说:我不能输。
这一次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次输了,老天就会把我的一切带走,尽管也许我早已经没有了一切。
命运总是爱给我们开这样那样的玩笑,对吗?
在项目争夺最白热化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木马病毒将我的人生左右。
没有人知道这病毒是怎么感染上的,你安装程序会感染,你拷贝文件会感染,就连浏览网页也会感染。
就像一个人,如果注定了要死,何必在意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
我扔掉了所有自尊和涵养,和维护电脑的专家打了起来。
打架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往往只能告诉别人你的愤怒和绝望。
专家们也没有能力清楚公司电脑所中的木马,他们只是异口同声地告诉我,办公室的三号电脑是最初爆发的源头。
那一台是陈依生前一直用着的电脑。
陈依在一个月前,加班的时候,被人勒死在电脑前面。
没有人知道他怎么会被人杀死,也没有人想知道,因为每个人想的都是不要让这件事影响了自己的生活。
就如同现在的我不会关心别人的生死,只恐惧着执行局的催款的通知一样。
只要过了这一关,一切都会好的,是不是?
公司人心惶惶,特别在听了专家的话以后,有的人说陈依被人勒死的那天晚上,有什么东西藏在了他的电脑里。
有人说那根本就不是木马,那就是陈依。
几乎所有人都对公司失去了信心,连保安都开始辞职。
只有我一个人,发疯一样深夜都留在办公室加班。
如果陈依还在,我们会在办公室一人泡上一杯咖啡,然后一边聊着彼此的爱人,挺过每一个难关。
就像我们最开始一起创业的时候一样。
现在的我一个人做着十多个人的工作,我要重新拟订标书,这是最后的机会。
九年了。
苦心经营了九年的一切不能毁在自己的手上。
只有海伦陪在我的身边的时候,我的心里才会安静起来,只有握着她的手的时候我才觉得温暖一点。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妻子打过来的。
我没有理会,海伦却接起电话,递给我。
妻子问:你在哪里?
我说:我在公司。
妻子说:你不要骗我。
我说:你知道的,公司的电脑中了木马,我不能确定资料是不是已经泄密了,我必须在标书审定前完成,我就算一个人也要完成!
妻子呵呵地笑,说:你何苦做出这样虚伪让我厌恶的样子呢,我知道你和谁在一起,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说: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也不想解释。
妻子说:你中木马是报应,是你抢了陈依的女人的报应,你这个人一生都在背叛,你背叛了你的朋友,背叛了你的妻子,总有一天别人也会背叛你。
说完,她挂了电话。
我望着海伦,她的眼眸藏着深不可测的东西。
海伦问:她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
她说:哦。
我说:你还想陈依吗?
海伦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愣在了那里,半晌才说:这真是个无聊的问题。
是的,这是个无聊的问题。
在夜里的办公室,还不能休息的两人,的确有许多无聊的话题。
这时候,木马又爆发了。
无声无息,我却感觉到似乎整个写字楼都震动了一下,所有的电脑啪得打开,像黑暗中谁忽然睁开了眼睛。
硬盘发出了似乎是难以负荷的嗡嗡声,防火墙尖啸着报警如同亡魂的惨叫。
谁打开了窗户,文件被风吹得四处都是。
而屏幕上没有任何恐怖的提示,只是一片雪白,写着三个字:
下雪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海伦坐在了陈依的位置上,背对着我。
我站在她的身后,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不自然地想挣脱开。
我说:这间公司我经营了9年,我们认识了9年,当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了你,可是你是陈依的女朋友。
海伦没有回话,我继续说:你们一个学校毕业,都是计算机方面的天才,为了陈依,你甘心在这个公司当个秘书,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也是为了他,即使我知道我还是要了你,我想的是即使是拖着我也要能多与你在一天就算多在一起一天,就像我的公司一样,9年了,我知道也许明天就会倒闭,但是我还是想着拖了一天算是一天。
海伦的眼泪落在了我的手指上,我抚摩着她的脖子说:本来我以为,如果陈依不在了,你如果有一点爱我的话,就一定会留下来,你真的留下来了,只是,刚才有人的一句话让我明白,你留下来,是为了安装木马替他报仇,我现在才明白,我的公司没了,而你,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那天晚上勒死海伦的时候,她几乎没有挣扎,只是不停地流泪,不停地说:
下雪了。
我几乎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完全杀死了她,一边勒着她的脖子一边陪着她哭,头脑一片空白。
那天晚上,我抱着海伦的冰冷的尸体在木马报警的尖叫声中睡起,朦胧中仿佛真的有雪落在了身上,可是睁开眼睛自己还在空旷的写字楼里。
整整过一个星期,又好象过了十年。当我被逮捕的时候,城西的项目由对手公司以压倒性优势取得。我的妻子来看过我一次,她笑着告诉我,其实木马就是他和对手公司合作放的,她要我也品尝,被人背叛的滋味。
我们都希望睁开眼睛又见温暖的春天,可是人生冰雪总是常在。
古希腊传说中,特洛伊王子访问希腊,诱走了王后海伦,希腊人因此远征特洛伊。围攻9年后,到第10年,希腊将领把一批勇士埋伏在一匹巨大的木马腹内,放在城外后,佯作退兵。特洛伊人以为敌兵已退,就把木马搬入城中。到了夜间,埋伏在木马中的勇士打开了城门,于是希腊人将特洛伊灭亡。
12。慌
她终于开始慌了。
她从来不紧不慢地起床,不紧不慢地吃饭、不紧不慢地看电视,现在她终于会紧张了。
至少,是会为了我们的生活紧张。
这10年来虽然我们天天都住在一起,可是我觉得她过得生活比起我来安定得多。
她每天要做的,就是安心地生活,而我每天要做的,却是仓皇地面对许多的坎坷。
这不公平,对吗?
我和她结婚10年,她成为了一个安分的家庭主妇,天天无忧无虑地,只要做好了家务,带好了孩子,就没有了任何烦恼。
我的工作一点都不开心,和同事相处得不是很好,进度很慢所以常常挨骂,工资总是全单位最低的。
什么时候,生活变成了这样子呢?
最开始不是这样的呀。
每一次,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的时候,她却安乐地躺在沙发上,看着早就看了一千遍连续剧,不停地流眼泪。
她不会慌吗?她为什么不像我一样担心着苦心经营着的生活突然崩塌?
于是我开始试探她,我故意很晚才回家,把身上弄得全是酒的味道。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故意倒在门口。
她默默地把我扶进去,替我洗脸,换鞋子。
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真的,不会为了任何事情担心吗?
在一起生活了10年的人,为什么我总是活在焦虑之中,而她却如此平安?
这不公平,对吗?
我于是开始故意在她面前和别的女人通话,我要让她像我一样紧张着我们的生活,我确信这才能感觉到她对这个家庭的重视。
她有一点慌张了。我相信,她开始问我和谁在打电话,她追问我的行踪。
你终于开始慌了对吗?你终于开始和我一样开始感觉到生活随时可能改变的可怕了吧?
你终于,关心我了吧。
这还不够,我真的去找了一个女人。
我想这对她的打击很大。她第一次把碗摔在了地上,开始大哭。
我很满足地看着她,我终于让她感觉到了我10年来每天的痛苦。
如果你10年来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担心自己会突然失去一切,你也会和我一样。
那一天,却发生了一点意外,我们的孩子不见了。
我们的孩子,一直是我们全部的希望。
她很听话,她很懂事,她很活泼。
她会每天按时回家做作业,她会缠着我要零花钱,她会在妈妈忙碌的时候跟在后面做点小事情。
我们找了一整天,学校、回家的路、附近的小区。问了许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
后来记者也来了,妻子开始放声大哭,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因为我也哭了。
我早就说过,生活会突然一点给予你不幸,却需要你不停地挣扎去寻找幸福。
我们都很疲惫,记者叫我们回家等待消息。
我躺在沙发上,她睁着眼睛看着我,眼里全是慌乱。
她咬指甲,她抓裤子,她全身颤抖。
她慌了。
而我,昏昏地睡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保鲜膜层层地包围着。
她正仔细地,把保鲜膜裹在我的身上,一层又一层。
我用力挣扎,好象菜板上的鱼。
她在笑,她在笑。
等最后的保鲜膜覆盖在我的脸上,我开始抽搐时候,她温柔的身躯抱紧了我,好象许多许多年前一样。
她轻轻地说:
我们不要变好不好,我们不要变好不好,我们不要变好不好,我们不要变好不好……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