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很小的时候,我就拿他当大人看,他的意见和想法,我都会认真考虑,所以他比较愿意跟我分享他的心事。他的妈妈对于他和这个家来说,就是个贤妻良母,把我们俩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
回到家,我跟儿子还有狗狗一起洗澡,一边逗一边洗,看着儿子的个子长高了,想着外面坐在沙发里,等我们洗完澡一起吃西瓜的老婆……一家人其乐融融,幸福无比。
故事马上就要上演了,这个故事涉及两个家庭,我在其中不是个光彩的角色。
我跟儿子商定先不把他要追那个女孩儿的事情告诉妈妈,于是我好像抓住了儿子的一个小尾巴一样,趾高气扬地让儿子给我拿西瓜。儿子窃喜地拿着西瓜递给我,老婆看着我们俩怪怪的表情,很是好奇,可问了半天又问不出什么,我跟儿子忍不住大笑,老婆也跟着笑……
就在我们吃完西瓜,抢遥控器的时候,门铃响了。
老婆去开门,我找件背心急忙往身上套,随后也跟着来到门口。
来人是我同学王惠的丈夫,他家离我家不远,他一进门我就发现了他带着怒气,还没等我弄明白他为什么而来时,他顺手拿起我放在门口的羽毛球拍,就开始打我。老婆被吓坏了,我也是感到莫名其妙,一边躲一边问他出什么事了。可是他好像想打死我一般,根本没听见我说的话。儿子看见这情形,要来帮我,被我一把给推开了,大声喊着让他回自己的屋。
后来,我们撕扯在一起,我听见老婆报了警,我一直在大声问他为什么打我?
打了一会儿,他累了,坐在地上喘大气,家里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我们两个人都挂了彩。
我与人交往一直是客客气气的,从来没跟谁红过脸,从来没跟外人吵过架,跟老婆有时有点小矛盾,很快也就没事了。我从未经历过打架的事情,这突如其来的一次,真的吓到我了。
在警察来之前,不管我怎么问他,他一句话也不说。
我们三个人在邻居们好奇的眼光中,跟着警察上了警车,是他要求去警察局解决问题的。
我当时人有点蒙,莫名其妙地被打,警察还来了家里,这些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带着疑惑和不解,我一直在回忆我跟他之间会有什么瓜葛?他这样的表现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跟他也就见过两次面,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句,至于他老婆王惠,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难道……那件事被他知道了?
大脑里搜索着十几年前的那次意外事件,那是我唯一做过的一次错事、亏心事、不该做的事……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一次同学聚会。
大家难得一见,虽然很少见面,但同学之间还是感觉非常亲的,说起以前的往事,都历历在目。大家都有了很多变化,参加聚会的人有二十几个,其中有一半都已经结婚。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兴致很高,可说着说着主题就都是房子、车子、票子了,女同学之间开始讨论孩子、家庭,还有如何减肥。
我跟王惠邻座,说着说着,发现我们俩的家非常近,两个小区间只是隔条马路而已。
聚会快结束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喝高了,有骑车来的,有坐车来的,男的送女的,我负责送王惠,其实我当时比王惠醉得厉害。
王惠结婚一年多了,他老公因为工作经常出差,可是为了生活又不能有什么改变,她跟我抱怨了几句,表示了她的无奈。
我则是刚刚结婚不久,那晚,老婆还在等着我回家。
我送王惠回家,到她家楼下我吐了半天,估计是因为吹了冷风。然后就跌跌撞撞地到了王惠家,我们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在迷迷糊糊中,一直感觉有人在哭,于是就伸手去摸旁边的人,然后紧紧地抱住……后面的事情,就都不知道了。
王惠还在睡着,衣服散落一地,两个赤裸的人一个坐着,一个蜷缩在沙发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记得刚才做过了什么。传呼是老婆打来的,已经打过好几次了,那会儿快凌晨4点了。
我赶紧找自己的衣服穿上,这时,王惠也醒了,她揉揉眼睛,看见慌乱中的我,好像并没有我那么惊慌。她问我:“几点了?”我不敢看她,只是顺口回答她:“快4点了。”我把她的衣服递给她,其实想说――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可说出来的却是――我真的做了吗?
王惠冷笑了一声,说道:“做都做了,还怕什么?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不会赖上你的。”
“我肯定是喝多了,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怎么能……唉!我得走了,我老婆打了好多遍传呼了。”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别放在心上。”
“哦。你真的没事?”
“没事。”
“那我走了。”
“嗯。”
我匆忙离开了王惠家,下楼、走出楼门,一阵凉风吹来,把我彻底吹醒了,我回忆着过去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只能想起我一下车没走多远就吐了,我还在楼下看到了我的呕吐物,然后站在那里使劲回想,可后面的记忆就是我在王惠家沙发上惊醒的那一刻了。
我一直慌张着,从王惠家走到马路对面的我家小区,不知回家后该怎么跟老婆说,突然灵机一动,我又走出了小区,来到马路上,找个显眼的地方,把传呼机放在了那里。然后,快跑着回家。
一进门,看见老婆还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但没有声音。老婆不说话,我本来就心虚,在她制造的这种气氛下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老婆没说话,但我看见她哭了,然后很委屈地说:“你还知道回家啊,还知道家里有我啊?”
女人一哭就说明她心软了,估计她就是担心我,没往别处想。
我告诉她,跟同学们很久没见了,说着说着时间就很晚了,本来我凌晨一点多就能回来的,可我都快到家了,发现传呼机不见了,我又回去找,就忘了给你回电话。折腾了一个来回,也没找到传呼机。
老婆相信了我的话,她知道我很爱惜那个传呼机,是我们结婚时新买的,我又说了很多自责的话,不该那么不小心把它弄丢了……老婆最后答应再给我买个一模一样的,还安慰我别难过,都已经丢了,丢就丢了。她只要求以后遇到什么事,先告诉她一声,省得她担心。
我抱着老婆进了卧室,老婆很快就睡着了,我却一直都没合眼。我一直都是个老实严谨的人,也从没想过要做些越轨的事,可没想到竟然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做了对不起老婆的事。我决定以后不再喝酒了。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再有同学聚会我也很少参加了,跟王惠后来又见过两次,都是跟她丈夫在一起,一次是在马路上,一次是在商场里。我们没有单独联系过,也从没提起过那个晚上的事。
在去警察局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晚上的事,我跟王惠的丈夫之间,唯一有联系的只有那件事,也只有那件事才会让他想打我。
我开始变得很紧张,不是担心王惠丈夫跟警察说那个事,而是担心我老婆知道后,会很难过,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我担心她会跟我离婚。
但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王惠丈夫从到我家,再到警察局,没有一刻平静过,一直在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我。
这让我有些不解,即使他知道了我对王惠做了不该做的事,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强烈的举动,我当时还想,他也许是太爱王惠了,所以才会这样。
我们在警察局的时候,王惠在医院照顾她的儿子,儿子前几天跟同学踢球,不小心受伤了,一块玻璃碴儿拉破了血管,流血过多需要输血,住院治疗。
因此,王惠和她丈夫知道了孩子的血型是B型,而王惠和丈夫都是O型血,王惠的丈夫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父母是O型血,会生出B型血的孩子吗?
王惠的丈夫并没有马上把这个想法告诉给王惠,而是在儿子的病情稳定后,瞒着王惠跟儿子做了亲子鉴定。
是检测结果让王惠的丈夫失去了理智,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儿子并不是他亲生的。
王惠的丈夫跟王惠把事情全盘托出,王惠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是在梦里发生的一样,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那是王惠唯一的一次出轨行为,所以,我就是王惠想到的唯一的一个她儿子的父亲。
我活了42年,一直都很顺,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业和爱情,但过得平安,也平静。可这平静和幸福,从我42岁这年似乎就戛然而止了。
我老婆听完王惠丈夫的叙述,呆在那半天没说话,我站起身想去跟她解释的时候,她突然大哭着转身就离开了警察局。
警察说我们的事可以私下调解,因为没有造成财产和人员的太大伤害,让我们先商量着解决。
王惠的丈夫非常理智,大概是想了好几天了,他让我去跟孩子做亲子鉴定,最后确定一下,以免冤枉了我。
我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亲子鉴定,孩子真的是我的,我逃脱不了。
在得知鉴定结果的那一刻,王惠丈夫又狠狠地扇了我一个耳光,这耳光里包含了一个男人全部的尊严和委屈,我差点没支撑住,扶着墙硬挺着站好,准备迎接更猛烈的暴打。可是他没有再打我,他连看都没再看我一眼,他走了,离开了医院。
我一个人站在那,有点力不从心,靠着墙慢慢下滑,坐到了地上。
从王惠丈夫冲到我家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大脑就一直在嗡嗡响,几十年的安静生活,就这样被破坏了。
我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不知道自己站起来的时候该去哪里。脑袋里一片空白,身体很沉,每挪动一步都好像是离刑场更近一些。
恢复了理智,仔细想想,还是要面对现实的,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要去面对我的老婆和儿子,也要去面对王惠和她的儿子,我要理清头绪,一个人一个人地去面对。
我走路回家,一边走一边想着见到老婆后该怎么说,我觉得老婆会原谅我的,我是犯了错误,但这错误并不能说明我就是个坏人,只是一时失足而已;千古恨――大概是王惠和她丈夫对我的态度,我老婆应该会原谅我。
我走了很长时间,从白天走到了黑天,到我家小区的时候,听到各家电视里传出《新闻联播》的声音。
我还看见一个大爷大概是刚吃完饭,在路灯下,一把躺椅,一把蒲扇,一个茶壶,一个收音机,一张报纸,悠闲地看着新闻,听着京剧节目。
我当时的心情跟这个大爷反差太大了,他的悠闲是我几十年来一贯的生活方式,可在那一刻,我的心变得慌乱、不知所措、对未来失去希望。
我艰难地走到了我家楼下,看了一眼那扇熟悉的窗户,并没有看到温暖的灯光。我打开门,屋里黑糊糊的,没有一丝人情味。
老婆给我留了一封信。
张羽:
我带着儿子回我妈家了,我们应该冷静一下,想一想以后该怎么办。
你别来找我,过几天我会回家找你的。
对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不能接受你的所作所为,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你伤害了我和儿子,你也伤害了王惠一家人,你该好好想想要怎么面对这些人。
儿子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怡
老婆那么生疏地叫我的名字,还不让我去找她,她让我想该如何面对被我伤害的人,我该从何入手呢?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我也接受不了啊!
跟单位请了假,在家里昏睡了两天,突然想到要先跟王惠谈谈,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惠比我上次见她时明显老了很多,脸色不好,估计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打击。我直言:“你什么时候知道儿子不是你丈夫的?”
“前几天才知道的,我也根本没想到会……这样……”她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一定很委屈,唯一的一次放纵竟然造成了这么大的悲剧!
“老天真会开玩笑,为什么非要选中我们啊?”
“那次同学聚会后的第二天,我老公就出差回来了,一切都很正常,我甚至都忘了我们那晚发生的事情。我发现怀孕的时候,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说已经快两个月了。我没有一丝一毫地怀疑孩子不是我丈夫的,也从来没想到过这个孩子会是你的。可没想到这一错竟错了十几年,老天爷是在惩罚我啊!”
王惠一边哭一边说,我没有任何可以说的话,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清醒还是糊涂?
她不是个随便的人,跟不是丈夫的男人有过那样的亲密接触,竟然会忘得一干二净,大概那晚她也醉了吧。
现在再找借口来辩驳还有什么意义呢?
王惠的丈夫要跟她离婚,王惠要什么他都答应,只是一定要把孩子带走,她的丈夫说要趁自己还有能力,找个可以为他生孩子的女人结婚,好让自己的生命有延续。
除此之外,也是因为他不想再面对被自己养了十几年,疼了十几年的别人的孩子,他看见孩子就会生气,就会觉得丢了自己的尊严,至于夫妻情分,王惠说:“好像一切都结束了,没有了疼爱,没有了互相依靠的感觉,强求又有什么用呢?”
我对王惠表示,要对孩子尽一点责任,每个月我会给孩子一些抚养费,我给了他生命,就要对他负责。
没过多久,我见了老婆一次,但没有长谈,她说她还要再考虑一些事情,她回家只是为了拿些衣服,马上就离开了。
我去学校看过儿子,从儿子嘴里了解了老婆的一些想法。老婆曾问过儿子,要是我们离婚了他愿意跟谁一起过?
儿子第一次没回答。后来我知道后,就告诉儿子,只要她再问这样的问题,就让儿子回答――愿意跟爸爸一起生活,那样老婆就不会跟我离婚了。
可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老婆也不来找我,我给丈母娘家打电话找她,也总是她姐姐接电话,然后把我臭骂一顿。
后来,我就豁出去了,直接去丈母娘家找她,我是想解决问题的,总避而不谈也不是办法啊。
老婆躲不开了,只好答应跟我谈。我们回到自己的家,开诚布公地把事情谈开。
老婆说这么多天躲着我,不跟我谈,就是怕面对这件事。在她心里是不能允许我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哪怕一次也不行,她会觉得我背叛了她,何况我又骗了她,而且又有了一个儿子做证明。
她会觉得我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只是这一次被揭穿了而已,她不愿再相信我的坦白,不再相信我的专情,也不愿再回忆以往的温馨和幸福。
老婆说要跟我离婚,她只要儿子跟着她,其他的东西都可以不要。
后话
命运跟张羽开了个玩笑,这玩笑似乎开得大了点,让两个本该幸福的家庭走到了破裂的边缘,一切都源于那一次酒后的放纵。
六个人,两个家庭,如今却分成了四部分,张羽本应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去照顾两个儿子,还有儿子的妈妈。
可是如今的张羽,却只愿跟冰冷的床和烟灰缸相伴,蓬头垢面,家里从早到晚都是黑漆漆的,年迈的老父亲偶尔去家里看看他,给他送点吃的。他不愿出门,也不想去上班。
张羽,你就打算这样消沉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