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锦帛一样的人生,爱情开成牡丹也没处落脚。
离开你,我去北京
别离还未曾到来,我的思念就已开始。
思念那些我即将别去不在的日子,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是否有让我流泪的故事发生?我把这些心事铺在你面前,就像铺开一些美丽有毒的花瓣。你发誓为我善待你的身体,重申我在你心中的霸主地位不容置疑。
好吧,事到如今,我只能相信你。我握着你的手,一遍遍低唤你的名字,其实,我可以不去北京,呆在广州做一级文员,等待按部就班地升迁,和你恋爱,一心一意。
可,我无法忍受那些曾和我站在同一起点的家伙们从北京回来后就一副跳级生的优越嘴脸。不过一年而已,爱情再好也不能折换成银子。
更何况,没有锦帛一样的人生,爱情开成牡丹也没处落脚。
跟他的初次相遇
在登机口,你抱着我的腰,眼神迷离而忧伤,说,小童,现在说不去还来不来得及?
我伏在你胸口的脑袋使劲地摇,大朵的眼泪弄湿了你的浅灰色衬衣。
三个小时后,我抵达首都机场,离你1967公里,在大得令人绝望,干燥得让人发狂的北京,我的思念落地生根。
在公司提供的单身公寓里,我给你打电话,你正在超市,电话那端有隐约而嘈杂的促销声,足以证明你在买公仔面,没有因我的离开而纵身声色犬马。
我收拾房间,清扫前任留下的蛛丝马迹,洗澡,换衣,打开电视,琢磨明天的行头以及开场白,哦,阮石就是这时到来的,我们年轻有为的北京大区经理。他微笑低沉,说,小童,欢迎你的到来。
他叫我小童而不是白小姐,一个长相很北方的男人,身材魁梧,面孔微黑,一笑,牙齿洁白而整齐,容易让人想到牙膏广告。
在离公寓楼不远的湘菜馆,他请我吃饭,说这是惯例,所有从总公司过来的人,在北京的第一餐饭,都是他请。
湘菜的热辣让我狼狈得无以复加,不停地埋头打喷嚏。他连忙道歉,说不该没问饮食习惯就带我进了湘菜馆,然后,埋单,说换间粤菜馆。望着一桌未动的菜,我说不要不要,心里,却早已将他狂殴万遍,首次相见,就害我有失体面。
北京的夜晚比广州的夜晚空阔,他的腿很长,我要快速挪动双脚才不至于被落下很远,而且,我穿了可恶的高跟鞋,湘菜的余威尚在,喷嚏依然冷不丁发作。
到底,他还是让我吃上了清淡可口的粤菜。
那晚,他拉过我的手,在回公寓路上,我已精疲力竭,恨不能将全身重量依附在他臂上,当然,我不能。
我跟他的暧昧
我只是总公司派往北京大区的财务监理,工作悠闲,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思念你。
我在MSN上告诉你,我爬了长城看了故宫逛了北京的老胡同,我有很多的快乐与你分享,视频里的你咬着香烟,很安静,你给我看你健壮的身体没有因为我不在而被虐待成黄瘦的竹子。
我满心欢喜,告诉你衫要勤换,莫要因了寂寞而沉溺于灯红酒绿。你笑得鼻梁上生了皱纹,一遍遍央求我趁周末回去慰劳你饥饿的相思。
其实,我在北京的生活有些糜烂,善于体恤的阮石说,独在异乡为异客会被寂寞杀伤,所以,总带我去吃饭去K歌。有一次,我在三里屯喝醉了,他背我上楼,然后光着上身在卫生间里洗被我吐得一塌糊涂的T恤,用吹风机吹干,穿上,才肯出来。
我歪在沙发上和他讲你,他默默地听,抽了半支香烟后突然说:如果你一直在北京多好。
好似不曾听见我前面的话。
我的酒就醒了,把他手上的烟,拿来,抽了一口,眯着眼睛看他,悲伤在我心中缓缓升起。为什么要悲伤,我不知道。
很久很久以后,我终于明白,选择是桩令人悲伤的事情,有取便要有舍。
女人都是贪婪的动物,企图占有所有心仪的东西。
譬如他,譬如你。
我们的爱情在金属光缆上生长,喘息。孤单的夜里,我时常担心它会因营养不良而夭折。
不,你不要猜疑我与阮石的关系,我们只是有些暧昧,最多是拉拉手或是K歌时四目相对,用歌词表达心照不宣的无奈心声。
我们唱过信乐团的《假如》,唱过张信哲的《白月光》……
看到了你的背叛
你想我想疯了,拟订了无数归期,我回不去,北京大区的所有财务单据都要得到我的签章才能顺利下账。
你灰了心,不再执著地拟订会面计划,渴望某一天,我会突然降临在门前,然后,你被铺天盖地的惊喜淹没。
我会以说你来抵挡阮石深邃目光的进攻,他从来都是一言不发,瘦长的食指和中指顶在脸上,定定地看着我或抽一支烟。
我决定千里奔袭,不是为了送你惊喜,而是,面对诱惑时爱情经不起分离,我需要你的怀抱,给爱加些稳定剂。
很俗套是不是?
我站在公寓门外电你,你说正在与客户谈生意,可,我分明看见你黑色的帕萨特停在楼下。
我坚持给你惊喜,买份报纸上来,倚在门上等你,可是,我听到了你的声音隐约在门内,你的嬉笑和另一个女子的温言轻语。我刹那间怔住。
这时,我应该掏出钥匙,冲进门去,泪流满面地谴责你的背弃。我没有,因为我不想让爱死无葬身之地。
我一步步后退,觉得自己荒唐透顶。
我闪进安全通道门内,给你电话,说我回来了。
你大吃一惊,问我在哪。
我说抱歉,回总公司有点事,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可,事多繁杂拖延至现在,回程航班使我迫不得已,已身在机场。
你似乎无限惆怅,在电话里吻我,我想像你身边女子的表情,是不是有些受伤?
收线,等在那里,我想看看她的样子。
你送她出门,看得出,她脸上有未干的泪痕,你按了电梯,她低着头,搂着你的腰时,你叹了口气,表情尴尬。
电梯来了,你强作温情地推她进去,摆摆手,一个人恹恹转回,这时,我应该站出来,用受伤的目光看着你。
我没有。
我一步一步挪下27楼,去机场,乘红眼班机,回京。
你来北京的那次
这些,我不能对阮石说,我得保留你的良好形象,因为我不肯承认自己在你心中的价值抵不住半年的分离。
我关掉手机,拔掉电话线,关在公寓里昏睡两天两夜,第三天早晨,你站在我面前,问:怎么了?我找不到你,他们说你回了广州。
我风平浪静,说只是想休息,骗他们说回广州了。
你的眼睛陷得很深,散发着幽寒的光:三天,足够你回广州。
我道歉,说只想好好睡几天,你不再说什么,拉着我出去找地方吃饭,嗯,我带你去那家湘菜馆,因为我肯定会哭,却不想让你知道我的悲伤,湘菜是最好的道具。
我果然泪流满面。
然后,我们回公寓,你想做爱,我说,大姨妈来了。
我们像老夫老妻一样坐了一天,当晚,你乘红眼班机回广州,我去送,你拉着我的手,一声声唤我小童小童……
你很内疚,却说不出口,我应该落几滴泪配合你眼中的离愁,可恶的泪腺罢工了,我只能低垂着头,看你的脚,在视线中一步步远去。
当飞机变成了空中的几盏小灯,泪水才从我仰着的脸上缓缓流下。
我终于背叛了你
我庆幸还有半年时间,让我在远离你的北京,宽恕你对爱情的背离。
可,那一幕在梦里与我纠缠不休,让我不得不在黑夜中醒着,重新审视我们的爱情,它生了一场病,留下了伤口。
我曾在深夜里把阮石唤来,扑在他怀里哭。他的怀抱是个巨大的创可贴,温柔地抚慰着我,绅士地不去追溯眼泪的源头。
我和他的身体发生了亲昵,我愚蠢地以为这样就可以和你扯平,在两个月后,欢天喜地地回到广州,如同一切都不曾发生。
他宽博的怀抱让我心生滞留。
他是多么的出色,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女朋友。
我们的感情像一匹刚刚织完的白帛,没有污点,而我和你的爱情,已脏旧不堪,还有一个要命的破洞,我拼尽一生力气都不能彻底织补。
有了去向的心,就不会悲伤。所以,当阮石在首都机场说这一年恍惚如梦让他悲伤时,我环住了他的腰:梦为什么会忧伤?
他抚了抚我额上的一缕发,说:为梦想不会被照进现实而忧伤。
我由此确定,有我的未来是他的向往,他的彷徨不能言表,皆是因了你的存在。
终于跟你分手
回广州,我暂居一家青年旅社,你我一同供的那套房,我没回。
约你,一起吃饭,在桌子的那端,你端端地看着我,眼角有一抹凄凉,我们喝了几杯酒,然后,我同你讲他,没有什么可羞耻的,被自己欣赏的男人爱上是女人的骄傲。
当然,不能讲我悄悄回广州在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和他的爱情开始于你给的内伤。
你开始挽留,说:你确定他比我更爱你?
我吃了一颗杨梅,吐掉核,说是的,我确定。
你要为了他去北京定居?放弃这份工作?你仿佛为我的未来而担忧,我们公司有规定,内部人员之间有感情纠葛,其中一个必须辞职。
是的,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好的爱情,可遇不可求。这句话,已经被无数女孩子壮烈地重复过千万遍了,现在搬出,对你,果然具有足够的杀伤力,我用它们快意恩仇地痛击了你的背叛。
你的目光,迟缓地黯淡下去,像渐渐熄灭的街灯,说祝我好运。我说谢谢,和你碰杯,你极没修养起地起身离去,连单都忘记了买。
他亦不是我的爱
一个月后,我打点好广州的一切干系,拎着一只行李箱飞往北京。
在空港大巴上,我给阮石电话,若无其事地问他忙什么?他笑,语调暧昧地说,在想你呀。我说哗……然后笑,收线。
一个小时后,我抵达了他的门前,按门铃。
片刻,门就开了,他仿佛被惊喜弄懵了,呆呆地看着我,身上穿着我给他买的真丝睡衣。我捶他一下:傻了吧?还不帮我拿行李?说着,我从他身边挤进去。
然后我就看见了朱槿,她是总公司派到北京的下任财务监理,此时,她正局促不安地从卧室走出,腋下的拉链张着一半。
我说,喔,对不起。转身冲出门,拖起躺在地上的行李箱冲向电梯。
我虚弱地走在街上,指望阮石会跑来跟我解释,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转过两个街角,我知道,没指望了。
我辞职了,他再也不需要扮情深伤神让我帮他遮掩财务上的纰漏了。
我勇敢地离开你而上演的这场千里奔袭,变成了一场荒唐的闹剧,我不会告诉你,你只要记住我的勇敢就够了,那些内伤,是我一个人的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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